太极殿內,晨曦透过雕窗欞洒落在金砖地面上。
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,目光扫过殿中分列两班的文武百官。
今日朝议事关河东道賑灾事宜,他特意让侍御史提前通知了六部主事都要到场。
“诸位爱卿,河东道八州旱情”
李世民刚开口,突然眉头一皱,视线停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那个空著的位置上。
那个本该站著房玄龄的位置,此刻却空无一人。
“房爱卿何在?”
殿內顿时安静下来。
百官面面相覷,最后还是侍中魏徵出列,拱手道:“回陛下,梁国公府今晨遣人来报,说是房相腿疾发作,疼痛难忍,无法下床行走,故告假一日。”
“呦呵!他终於有病了?”
李世民眼前一亮。
之前房玄龄说他有时腿疼,自己还没在意,但发作的这么频发,想必应该不单单是腿疼的缘故吧!
李世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:“看来赶明儿得带他去瞧一瞧了。”
魏徵闻言立即板起脸:“陛下,臣以为当务之急”
“知道知道,先议政事。”
李世民摆摆手,收敛了笑意,正色道:“杜卿,河北道春汛賑灾进展如何?”
杜如晦手持玉笏出列:“回陛下,三十万石賑灾粮已”
话未说完,李世民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,转头对身旁內侍低声道:“你让太医令亲自前往诊治,用朕库藏的雪域红,先给玄龄止止痛。
魏徵的眉头跳了跳:“陛下!”
“好了好了,说正事。”
李世民轻咳一声,重新端坐。
杜卿继续。
“那三十万石粮食”
杜如晦刚要开口,却见皇帝又转向长孙无忌:“对了辅机,记得太医说过房相这腿疾最忌”
“陛下!”
魏徵终於忍不住提高声调:“若实在掛念房相,不如退朝后亲往探望!”
殿中眾臣憋笑憋得辛苦,几个年轻官员甚至偷偷掐自己大腿。
李世民这才彻底回过神来,訕訕地摸了摸鼻子:“魏卿说得是那什么,杜卿方才说到三十万石?”
杜如晦强忍笑意,正色道:“三十万石賑灾粮已分三路启运,但黄河沿岸道路泥泞”
这一次,朝议总算得以正常进行。
退朝之后,李世民正在两仪殿偏殿更衣,內侍突然轻声稟报:“陛下,孙思邈在宫门外求见。”
李世民解玉带的手微微一顿:“孙道长?快快有请!”
待侍卫退去,李世民解下玉带,递给身旁的宫女,转头对长孙皇后道。
“孙神医竟主动求见,这可是稀罕事。自去年辞官后,他可是避朕如避虎啊。“
长孙皇后笑道:“孙道长向来心系苍生,此番前来,想必是为百姓之事。”
李世民摇头笑道:“朕倒觉得,说不定是他终於想通了,他那身医术,若能执掌太医院,造福天下,岂不比在民间行医强上百倍?”
说罢,李世民不禁想起即位之初初见孙思邈时的情景。
那时他见这位年近百岁的老者面色红润、步履矫健,惊嘆之余当即要赐予爵位。
谁知孙思邈只是稽首谢恩,坚辞不受。
后来他又想留其在朝执掌太医院,孙思邈更是以“愿为江湖散人,不求庙堂高位“为由婉拒。
这让李世民对其也是颇为无奈。
“陛下爱才之心,孙道长岂会不知?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。”
她轻轻整理了下李世民方才更衣时微皱的衣襟:“就像天青一样,不也是如此吗?”
“嗯。”
李世民点了点头,不禁感嘆道:“或许有些人,本就该如閒云野鹤,方能成就其大。” 话音刚落,孙思邈便隨內侍入殿。
只见他身著素色道袍,鬚髮如雪却面色红润,手持一个青布包裹,步履稳健地走到殿中。
“贫道参见陛下。”孙思邈躬身行礼,声音清朗。
李世民连忙上前虚扶:“道长不必多礼。一年未见,道长风采更胜往昔啊。”
说著仔细端详孙思邈的面容,惊嘆道:“朕看道长鹤髮童顏,步履稳健,倒比去年相见时更显精神了。“
孙思邈捋须微笑:“陛下谬讚了,贫道这一年云游四方,採药问诊,倒是比困居一处时更觉神清气爽。”
李世民闻言大笑:“道长此言,莫不是在暗示朕这皇宫是困人之地?”
“贫道不敢。”
孙思邈含笑拱手:“只是山野之人,习惯了清风明月,倒让陛下见笑了。”
长孙皇后適时温声道:“孙道长这一路奔波辛苦了,来人,快给道长看座奉茶。”
李世民也点头道:“正是,道长且坐下说话,这一年来,朕时常想起道长的医术仁心,今日得见,正好请教些养生之道。”
孙思邈谢过恩典,待三人入座后,郑重地將包裹打开:“陛下、娘娘,贫道在终南山巔寻得&039;云母灵芝&039;。”
说著,他从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。
“此物生於悬崖云雾之中,五十年方成,最宜调理皇后娘娘的气疾,將此物奉上,贫道也算是不负所望。”
木匣开启的瞬间,殿內瀰漫起清冽香气,匣中灵芝不过巴掌大小,通体晶莹如冰,脉络间似有流云浮动。
“道长有心了。”
李世民含笑收下,但眼神中却没有孙思邈预料中的惊喜。
孙思邈正暗自疑惑,目光转向长孙皇后,这才发现异常。
只见皇后气色红润,眉宇间不见病容,比一年前相见时竟显得更加康健。
她那双素来带著几分病態苍白的手,此刻也泛著健康的血色。
“这”
孙思邈眼中闪过诧异之色。
他分明记得去年辞別时,皇后娘娘的气疾严重,怎么如今
李世民见状,会意地笑道:“道长有所不知,前些日子,朕遇到了一名年轻医者,他给观音婢用了一些奇特药物,自此之后,確实鲜有发作。”
“哦?”
孙思邈白眉微挑,眼中闪过医者特有的探究神色。
“不知是何等奇药,竟有如此神效?”
李世民正欲细说,孙思邈已转向长孙皇后,恭敬作揖道:“娘娘,贫道斗胆,可否为您诊一诊脉象?”
长孙皇后温婉一笑,將手腕轻放在案几上的脉枕:“自是可以,本宫也正想请道长看看,这新用的药方是否妥当。”
孙思邈道了声“得罪“,便伸出三指轻搭在皇后腕间。
殿內一时寂静无声,只听得见窗外竹叶沙沙作响。
孙思邈凝神静气,三指轻按在皇后腕间。
他先是诊右手寸口脉,只觉脉来从容,不似从前那般弦急。
再诊关脉,虽仍有细微涩滯,但已无往日的沉紧之象。
“奇也”
孙思邈暗自思忖,又请皇后换过左手。
这次他诊得更加仔细,指下分明感受到肺脉虽略显虚弱,却已无痰浊阻滯之象,心脉也比从前平稳有力得多。
他收回手,捋须沉吟道:“娘娘脉象虽仍有不足,但比之去年已是大为改观。”
听到这话,李世民欣喜不已,刚要说话。
突然!
孙思邈眼芒微聚,又仔细探查脉象深处的变化,他的指尖在长孙皇后腕间轻轻游移,忽然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殿內气氛骤然紧张。
李世民见状,刚露出的喜色顿时凝固在脸上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。
长孙皇后也微微蹙眉,却仍保持著端庄的坐姿。
片刻后,孙思邈收回手,嘴角露出一抹微笑,隨即起身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拱手道。
“恭喜陛下,娘娘有喜了!”